入冬后，漫长的严寒笼罩着欧亚大陆的北部地区，成千上万只野生鸟类向南迁徙，其中的一支灰鹤群来到韩城的黄河湿地。
黄河湿地韩城段是灰鹤等野生鸟类的主要越冬地之一。每年11月初，成千上万只灰鹤从寒冷而遥远的西伯利亚，飞过大漠，飞过草原，来到黄河西岸的韩城，并在这里生活到来年开春。
生物多样性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基础，保护生物多样性有助于维护地球家园的生态平衡。近年来，越来越多不同身份、不同职业的韩城当地护鸟志愿者走进黄河湿地，救治受伤受困的野生鸟类、宣传保护野生鸟类知识，为保护黄河流域生物多样性贡献力量。
鸟儿的“御用摄影师”
2021年12月14日，韩城市爱鸟协会志愿者孙利勃一行驱车，从韩城市龙门镇一处小路进入黄河湿地。“那片芦苇荡中野鸡多，这块地里有野兔，天鹅藏在一处水塘中。”孙利勃一边给随行的人介绍情况，一边拿起相机“抓住”鸟儿展翅的瞬间。
随孙利勃进入黄河湿地，他精彩的讲解就像给大家上了一堂生动的野生鸟类科普课。环颈雉、秋沙鸭、白尾鹞、灰鹤、黑鹳、白枕鹤……各种各样的鸟出现时，他凭经验很快就能辨认清楚。
拍鸟、护鸟，孙利勃已在这条路上走了10多年。
孙利勃的家在韩城市南湖公园附近，偶尔有野生鸟类误入此处的居民区。2007年，他在小区楼下捡到一只红隼幼鸟。向当地林业部门说明情况后，孙利勃决定先将它带回家喂养，等它长大后再放飞。
这只红隼幼鸟被孙利勃叫作小红。他每天用相机记录小红的成长，小红成了孙利勃的“模特”，他成了小红的“御用摄影师”。几个月后，小红长大了。孙利勃深知蓝天才是它的家，便恋恋不舍地将小红放飞了。
小红在窗外待了一周才离开。因为小红，孙利勃拥有了一部以《爱它就给它自由》为名的影集。也因为小红，孙利勃从此开始留意天空中飞过的每一只鸟，并将野生鸟类确定为自己的摄影主题。
2014年12月，孙利勃在黄河湿地昝村段拍鸟时，意外发现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鹳。“那是一大群黑鹳，大约有90只。非常难得！”他说。当时，孙利勃只顾着按快门，一不小心掉进水中。呼救半天后，一个放羊人将枯树干推过去才将他拉了上来。顾不上收拾，孙利勃急忙向韩城市林业局报告了这个“重磅”消息。
拍鸟是个辛苦活，不能穿亮色衣服，每次巡视必须换上迷彩服。由于经常要趴在滩涂或冰面上等待，他的腰、腿都落下了毛病。目前，孙利勃已在黄河湿地韩城段拍摄到野生鸟类190多种，并编著出版了摄影画册《鸟舞韩城》。
说到鸟儿觅食、飞翔、玩耍的有趣场景，孙利勃笑得非常温柔。他特别喜欢给朋友们分享野生鸟类的各种故事，当言语无法表达时，他常常会手舞足蹈地模仿。聊天间隙，孙利勃端坐在椅子上，扮演一只站在树枝上的鸟，并让朋友扮演另外一只鸟。趁对方不注意，他用嘴“啄”了一下朋友，又迅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。朋友笑着说：“没想到鸟这么有意思，真想跟你一起去看看！”
“野生鸟类非常有趣。和它们相处久了，对它们的生活习性也有了一定的了解。”孙利勃给记者说，“比如：一群鸟吃食时，肯定会有两三个是哨兵；鸟群落地前，常常会‘派’几只鸟冲在前面打探情况……”
因为护鸟，渐渐地，孙利勃从一个摄影爱好者变成了在当地颇有名气的“鸟专家”。
候鸟眼中的“天使”
在孙利勃的影响下，韩城当地的许多摄影爱好者，渐渐变成了“护鸟人”。
自由职业者杨鹏就是其中一位。在拍鸟的过程中，杨鹏经常会遇到鸟类受伤或受困的情况。为了更好地保护鸟类，2015年，杨鹏和孙利勃牵头成立了韩城市爱鸟协会，所有会员都成了护鸟志愿者。
志愿者的日常工作是在黄河湿地巡视——观察有没有受伤或被困的鸟、是否有人投毒、是否有人放置粘鸟网。进入严冬后，野生鸟类几乎找不到食物，志愿者们便自筹资金买来玉米、黄豆、花生对它们进行适度投食。有时，在麦田中发现拌药的玉米，他们就会把玉米深埋，再将包装袋焚烧。遇到受伤或受困的野生鸟类，情况轻微的，志愿者自行救助并及时放飞，情况严重的，他们会联系野生动物保护部门尽快抢救。
“志愿者经常遇到的情况是救助野生亚成鸟。这些鸟身体不强壮，在远距离迁徙后很可能生病、掉队。若它们不能自主进食，志愿者就要用豆浆机将黄豆、玉米、花生等打成糊状后给它们喂食。若鸟儿眼睛没有光泽，有可能是身体出了问题，必须及时救治。”杨鹏说。
2020年，杨鹏发现黄河边的一处果园用粘鸟网罩着。杨鹏找到果园的主人，耐心地进行劝说：“叔，粘鸟网对鸟类有伤害，最好不要用！”果园的主人一听，笑着说：“不用粘鸟网可以，但你得帮我把桃卖了！”没想到，杨鹏将这句话当了真，不但自己买，还叫了一帮亲朋好友来，一起帮着果园主人卖桃子。果园的主人很纳闷，问杨鹏：“对鸟这么好，你们图啥哩？”杨鹏告诉他：“世界是个大家庭。咱们之所以爱鸟，是因为咱们人类需要鸟的陪伴。没有了它们，人类就会孤独，世界也单调。”他的一番话，一下子打动了果园的主人，对方很快将粘鸟网拆除了。
在外人看来，护鸟志愿者的工作既辛苦又枯燥，可杨鹏却一点儿也不觉得苦。“看着黄河，听着鸟叫，是多么惬意啊！”“每次救活一只鸟，等它痊愈后再放飞，我们感觉高兴得很呢！”杨鹏说，在鸟的眼中，我们应该算是一群有爱的“天使”吧，护鸟的时间越久，成就感和自豪感就越强。
帮灰林鸮“打架”
2010年，出租车司机郭永平跟随孙利勃学习摄影，逐渐也成为护鸟志愿者。“最近几年，我经常跟孙利勃做野生鸟类摄影和保护工作，学到许多野生动物的保护方法。”郭永平说。对他来讲，进入鸟的世界就像走进了新的天地。
2021年4月，郭永平的朋友打电话称在桑树坪镇的山沟中发现了一只幼鸟。郭永平和几名志愿者迅速赶到，辨别后发现是灰林鸮幼鸟。“当时，那只幼鸟出生只有几天，还不会飞和捕食，独自在野外必死无疑。”郭永平说。在给韩城市林业局报备后，郭永平决定先将灰林鸮幼鸟带回家喂养，并给它起名小灰。他每天买新鲜的牛肉喂小灰，还用干草为它做了巢窝。其他志愿者经常和郭永平开玩笑：“平哥自己舍不得吃肉，给鸟买肉却大方得很！”经过一段时间的精心照料，小灰终于会飞了。
郭永平请教专家后得知：给小灰的喂食不能过多，防止因超重而影响它飞翔；小灰为夜行鸟类，必须从幼时就养成昼伏夜出的生活习惯，还要尽快野化放飞。为此，郭永平专门买来克秤监测小灰的体重，并有意让它白天休息、晚上活动。
小灰越长越大，在住宅楼中无法野化。2021年6月，杨鹏和郭永平等志愿者建成野生鸟类救助站，小灰第一个住了进去。野化开始后，郭永平不再给小灰喂食，而是强迫它学习自己捕食、躲避敌人。
有时，群居鸟类会欺负独行的鸮类。“白天，我们将小灰放出去，会遇到几十只喜鹊欺负它。这时，我们必须帮它打架。”郭永平说。
后来，志愿者对小灰实行“软放飞”——在笼子里放上食物和水并将笼子打开，让小灰自己决定留还是走。它若能自己觅食，就不会再回来了。小灰晚上飞出笼子白天返回，这样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。
直到2021年10月的一天，小灰飞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。“养了大半年的时间，我们对小灰很有感情，有时还会想起它。”郭永平说，“野生鸟类能在极度恶劣的条件下生存，这种顽强的意志值得我们学习。”
目前，韩城市爱鸟协会已救治野生鸟类100余只。同时，志愿者对黄河湿地韩城段野生鸟类种群、数量、分布非常清楚，可按项目要求收集野生鸟类羽毛、粪便等标本，为北京林业大学、陕西师范大学等科研院校提供项目支持。
一大群灰鹤飞过黄河湿地。通讯员 孙利勃 摄
志愿者孙利勃在拍鸟。记者 仵永杰 摄
韩城市爱鸟协会志愿者在巡护途中（资料照片）。记者 仵永杰 摄
编辑：秦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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