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出生在陕西关中铜川市耀州区一个小山村——宝剑村,村子居高临下,鸟瞰耀州城尽在眼底,一览无余。村里沟壑纵横、坮塬密布。那会儿靠天吃饭,受干旱影响,只能种植小麦和较为抗旱的花椒和柿子树。风调雨顺收成就好,遇到自然灾害,那一大家子后半年就只有喝西北风了。我生于1981年,属于最典型的80后,小时候过年的场景历历在目,记忆犹新。现在很难有原来的年味了,想着想着竟热泪盈眶。
“过了腊八就是年,二十三糖瓜粘,二十四扫房子,二十五做豆腐,二十六煮猪肉……”随着一首脍炙人口的民谣,春节已悄然无息地来到我们的身边。现在的年味比起我们小时候,不知淡了多少,因为现在的孩子们衣食无忧,每天过得都跟过年一样。孩子们除了期盼着放假,对过年的理解只是收压岁钱,这不由让我想起儿时盼新年、过春节的场景,仿佛就在昨天。
爆竹声中一岁除,春风送暖入屠苏。千门万户曈曈日,总把新桃换旧符。儿时年味极浓,到了腊八节做腊烩面,这是迎新年的第一步。家家户户都吃腊烩面,无一例外。二十三送灶神,每家都早早发了面,我妈妈也是如此,面发好就开始为灶神烙二十三个烧饼,上面还用厨具木梳纹上花纹,用做针线活的顶针在饼子上粘出许多图案,用上好的椒叶烙出的饼子又香又脆,色香味俱全。每当刚出锅,我们姊妹几个的小手都不自觉地伸了过去,妈妈呵斥道:“灶王爷还没吃呢!往边走。”然后妈妈就挑出最好的几个饼子献在灶台上,摆上贡品点上香和蜡烛。这时还要让我在门口放串鞭炮,好示意左邻右舍,我们家给灶神准备好了礼品,正恭送灶王爷呢。村里也会陆续传来连绵不断的鞭炮声。鞭炮声过后,妈妈还让我们几个和她一起跪下,用诚意把灶神送出寒舍。妈妈嘴里念叨着,说灶王爷也忙活一年了,用灶糖来甜甜灶王爷的嘴,好让他回天庭在玉帝面前,为咱家多多美言,来年争取能让我们全家都能吃饱饭,好保佑我们全家老小安康。我们几个也学着妈妈的样子给灶神磕了头。恭送灶神仪式相当隆重。过了腊月二十三,年味更浓了,家家都忙着打扫庭院,妈妈有计划地忙碌着,第一步通常会把所有房子的东西都搬到院子来,无死角彻底打扫一遍。村子里杀猪宰羊办年货,都忙得不亦乐乎。
记得只要过了腊月二十三,大多数家里的男劳力,天天都上街赶集办年货,街道上人头攒动、摩肩接踵。年会上的东西琳琅满目,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欢乐气氛。那个年代买的东西都是靠人力往回运,每天就想了又想还缺什么,要趁着年前买好。女主人则在家里,每天忙着打扫庭院和蒸年馍,通常会大蒸三天,一般会蒸出许多馒头和各种包子,那是要吃到过完年的。蒸年馍忙得焦头烂额,蒸完几天的年馍,还得再忙活一两天蒸蒸碗,蒸碗香飘四溢,但仅有猪肉做的条子肉、丸子肉,还有孩子们最爱吃的甜饭和红苕丸子。妈妈通常还会在家里舀上几碗黄豆,在家门口换来大块的豆腐,在煮肉的汤里制作一大盆烩菜。烩菜是过年期间最美味的一道菜。虽然当年生活水平不高,但在过年办年货上,人们都愿意花钱。听邻居们讲:“人忙活一年了,也是该犒劳一下自己了,年货不能办得太寒酸,还要招待亲戚朋友,不能在亲戚朋友面前失了面子。”
在巷口晒太阳的几位老者,相互唠嗑,说的都是你家的肉割了没有、割了多少的话题。小时候记忆最深的就是,我们男孩子在一起议论最多的就是,你爸今年给你买了多少鞭炮?我可让我爸给我买的是“大地红”“啄木鸟”和“窜天猴”,响声可大了,说着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。女孩儿们则是要漂亮的花衣裳和头上戴的花饰,打扮得花枝招展的,就会高兴得整晚睡不着觉。过年拜年要是天气晴朗,就骑辆自行车,翻山越岭去拜年,平路和下坡路才能骑,上坡都是推着走。要是下场大雪就只有踩着积雪步行而去,虽然个个都小心翼翼,但路上免不了还得摔几个屁股墩。通常给亲戚送的两样礼品,则是一瓶尖庄牌简装酒,或一瓶橘子罐头,再是一包用麻纸包裹成四四方方的水晶饼,上面还有一张正方形红色包装纸,上面赫然写着“水晶饼”几个大字。小时候偷偷打开点心包装偷吃一个,被大人发现轻则挨骂,重则还要挨一顿打。通常去亲戚家聊聊家常,吃完饭出门送别时,亲戚家的长辈还会塞给我们一块钱作为压岁钱。虽然大人嘴里说着,娃都成大小伙了还给钱呢,但我们孩子们早已把钱揣进了兜里,心里甭提多高兴了。听老一辈们讲,现在已经很好了,父辈们以前拜年,因为穷,有时还拿着几个馒头和一把挂面,听得我直吐舌头。那时的人们特别容易满足,穷并快乐着。
小时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,临近春节,别人家早早为孩子买好了新衣服,准备大年初一正式“亮相”。因我家较为贫穷,且姐弟四个,买身新衣服要穿好几年,老大穿了老二穿,老二穿过老三穿,我是最小一个,轮到我穿时已是破烂不堪。过年买身新衣服,对我们姐弟四个来说都是奢侈品。妈妈经常说,只要人穿得干干净净,年一晚上就过去了。妈妈更是好多年也添置不了一身新衣服。贫困潦倒的家庭条件,使得我们姊妹四个都学会了勤俭持家,苦日子过来的人最能体会受穷的悲催。虽然我们姐弟几人,现在日子都算过得去,但妈妈的教诲我们都不敢忘,她常说:“有钱也不能瞎得瑟,钱是关键时候才拿出来救急用的,该买的买,该花的花,好钢要用到刀刃上,钱可不能随便乱花。”妈妈的话,已深深刻在了我们的心里。
现如今,虽然餐桌上的菜品五花八门,压岁钱50块钱都不好意思拿出手,但年味却随着人情一起变淡了。过腊八节,也没人记得了,只是随便吃点饭作罢。腊月二十三也不大张旗鼓地为灶神烙烧饼了,随便买上几个白吉饼来充数。再也吃不到养了一年才宰杀的猪肉了,旧家具说扔就扔了,成了淘汰品。不少家庭都开着小轿车办年货,年货一天就能办完。什么鸡鸭鱼肉样样俱全,白酒、啤酒和各种饮料整箱往回搬。小车后备箱都塞满了各种拜年的礼包和高档烟酒。现在也没人蒸年馍了,都是买的现成馒头。
想当年孩子们天天盼过年,终于到了除夕当天,家家户户都忙着贴窗花、贴对联、贴门神,大红灯笼高高挂,把过新年的准备工作做到了极致。现在随着社会经济腾飞发展,人们生活水平都显著提高了,人们每天都跟过年一样。随着时间一晃而过,年还是以往的年,只是大家的心态都发生了彻底的变化。
(作者简介:铜川市耀州区孙塬镇宝剑村 雷建华)
编辑:秦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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